160. 第160章 【壮烈出走】

既然是要授权印书, 祝翾也不能完全听洪苍辰怎么说,虽然他看上去是自己的文迷,但是在商言商, 善于经商的人自然是拥有让对方如沐春风的本事的。

她可不能因为被对方几句马屁拍舒服了, 就不假思索地给了授权印刷。

于是祝翾也开始了自己的考察行动,洪氏书坊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洪家在应天的书市根基浅一些, 但不代表洪家不善于做书市。

从前朝开始洪家的书坊大本营在顺天, 巅峰时期洪家书市闻名天下,但是因为战乱与家道败落, 洪家的书坊渐渐式微。

洪苍辰是洪家“南渡”的一支后人, 于是他们家就在应天重操祖业。

书坊行业分好几种种类,小的书坊就是单纯卖书。

而像大的书坊不仅得无书不有,还要能够自己营造印刷出版,更大的甚至能够做到自印自版自产,洪氏书坊就是这样一家每道工序都能够参与的大型书坊。

市面上一些流行的市井小说投稿也是投到这样的书坊里去印刷, 书坊主人有时候就要能够鉴别选择能够畅销的故事小说进行出版印刷。

所以洪苍辰这样的少东家虽然只是一介商贾, 但是他要经营好自家产业就得精通各种书目,对各方面文章都要拥有较高的鉴赏能力。

祝翾明察暗探了一段时间门, 发现洪氏书坊并没有什么“奸商”的事迹。

洪苍辰也很快就派人送了契约书过来,祝翾自己看了好几遍没发现什么陷阱, 又找明弥来看,明弥精通法律, 也没发现什么漏洞, 还告诉祝翾:“这个人还挺厚道的。”

仔细看过没问题了,于是祝翾与洪苍辰约定了一个适合做生意的黄道吉日在官府的见证下签了契,一式三份, 第三方留档一份,祝翾与洪苍辰各自留一份,以后印刷出版和分红事项按照契约上来。

祝翾这个时候还不觉得自己能够靠自己文章挣很多钱,她当然也想成为能够那种身价极高可以养红几家大书坊和雕版社的“文章大家”,但是她没有这样的噱头,她的身份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女学生而已。

不过祝翾还是很开心,她可以正式通过自己的文章挣钱了,以前她虽然也偶尔挣些润笔费,但那不一样。

祝翾的文集正式出版了之后,祝翾自己先掏钱拿了一堆,给自己认识的人都分发了一本。

“《祝撄宁文集》,给你,看看总没有坏处的。”她就是这么一边给别人自己的书一边这样介绍的。

甲班的女学生们大多数都选择了继续念书,她们都得到了祝翾的热情馈赠。

就连女学的博士们都被祝翾给了一本,她倒没有脸皮厚到对博士们也说“看看总没有坏处”,但是也是一副很得意的模样,等着博士们来问她。

人家一问,她就一副看起来挺谦虚的模样,说:“就是我写的那些东西的册子,嗨,我觉得我写得也就那样吧,但是人家老板非说我写得好,非要印!就这么个事儿!您闲暇时无聊拿着看看打发一下时间门也是够的。”

尚昭收过她的书,看着她这一副看似谦逊实则很得意的模样:“……”

然后尚昭说:“这些都是小道,你平日里写些东西熏陶性情也是好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你的主业。”

祝翾马上也严肃了起来,忙说:“大人教导的是,是我得意忘形了。”

“行了,下去吧。”尚昭挥着手让她走,她觉得祝翾出去了一趟都没那么怕自己了。

果然,祝翾出去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一脸期待地问她:“您会看的吧?”

“我事情多的是……”尚昭才说了一半,就抬头看见祝翾有些失望的神情,就继续说:“等我空下来再说。”

祝翾就又扬起笑脸,对她说:“谢谢祭酒大人!”

这一通赠书下来,祝翾还没赚到钱,就因为自己买自己的书花出去不少钱。

上官灵韫都忍不住说:“你的文集最大买家怕不是你自己?那个书坊拿这个当幌子骗你进去消费的吧?”

祝翾倒不是很在乎,她只是很高兴自己写的东西被印刷出来精装成册,虽然现在情形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因为她不是什么如雷贯耳的文章大家,所以买她文集的人没有那么多。

不过祝翾的文名因为出版渐渐地在文坛有了位置,因为洪氏书楼出版了祝翾的文集,一些当世文章大家、文学批评家都注意到了祝翾的文集,然后开始对她的文章进行评价。

在小众圈层里,祝翾文名并没有囿于她的性别得到不好的评价,真正懂文的人都能够客观看待她的才华给出不错的评价。

之后再因为文坛大家的评价传开,祝翾的文集买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祝翾因为自己买自己的文集瘪下去的荷包又鼓了起来,她终于赚到了钱。

祝翾一有钱就买了烧鹅和盐水鸭上门找祝莲,只是可惜祝莲的夫婿谭锦年也在家,三个人一起坐了吃了一顿饭,烧鹅和盐水鸭的两条腿都各自被祝家姐妹俩一人一只吃了,谭锦年只吃到了鹅翅膀与鸭翅。

吃完饭,祝莲说家里来了信给她,因为祝家人知道姐妹俩离得近,于是都是一块寄的,两个人就一起钻屋里各自看家里的来信。

信里说了家里的一些事情,祝翾看了,都与祝莲之前告诉自己的差不多。

只是多告诉了她一件别人家的“闲事”,是沈云告诉她的。

沈云在信上说,钱善则的织布坊里有一个陈姓丫头在那做了几年了,是祝翾小时候蒙学的同学,前段时间门被家里接家去了,说是家里给她看了一门亲事。

但之后陈家人又突然上王家找闺女,原来是新婚前夕,陈姓丫头逃跑了,跑前还卷了一小笔父母的积蓄。

王家当然没有藏人家闺女,所以最后遍寻无果,但是陈家收了新郎家很高一笔彩礼,人家没等到新娘上门自然要找陈家算账,闹开了又是一桩乱事,具体如何他们这些外人就不知道了。

沈云只是在信里很简洁地从自己视角叙述了这件事,那位陈姓丫头自然就是祝翾曾经的同学陈秋生,沈云并不知道陈秋生的谋划祝翾早就知道甚至还资助过的前因,只不过是写无可写下随口添加上去的一件“闲事”而已。

祝翾在自家信上突然看到陈秋生的消息,是又喜又忧。

她这几年一直想知道陈秋生的动向,却不方便在自己信上发问,唯恐被看出什么端倪来,将来牵连到表嫂,所以祝翾对陈秋生的资助是私下且隐秘的。

她离开家乡之后,两人因为不方便,也没有再通信过,但不代表祝翾心里不记挂陈秋生的命运。

一开始看到沈云说陈秋生被接回家嫁人了,她的心都紧了一下,不敢继续往后翻了,但是看到陈秋生出逃成功了,她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祝翾既为陈秋生高兴却又为她担忧,出逃成功只是第一步,之后呢?

陈秋生一个孤身女孩子最后去哪了?又会过怎么样的生活?祝翾不知道,她只能在心里祝福着陈秋生的未来一切顺利。

……

陈秋生虽然身体麻木地过了好几年这样的日子,但是不代表她的心也是麻木的,她如今拥有两个弟弟,大的已经上蒙学了,小的还要人照顾,大的小的因为父母的娇惯都不省心。

陈春生总是告状她偷吃东西,其实也不是偷吃,她从王家有时候会拿鸡蛋之类的吃食,她都拿着自己吃了,但是陈春生会帮她记着,他知道她没带给自己吃,就会给父母告状:“秋生又吃独食了!”

陈春生从出生起什么都供着他先吃,所以别人吃了好吃的他没有就是吃独食。

陈秋生一开始也不想讨厌自己的弟弟,但是陈春生就是越长大越讨厌,他总是见不得自己好一样喜欢告状,然后看陈秋生倒霉。

果然他一告状,陈秋生就被父母骂了一顿“自私”,陈秋生心里不觉得自己自私,但是她只是沉默地听自己父母说话,因为她一反驳狠了就可能会被打,这是以往的教训。

她现在也没有精力去计较父母爱不爱自己这样的小事了,在她跟前的是生存大事。

隔房的那个小时候一直欺负她的堂妹已经嫁人了,说来也是讽刺,那时候陈秋生是独生女,堂妹有兄弟,堂妹来欺负她也是看不惯那时候的陈秋生过得比自己快活而已。

堂妹因为有兄弟所以在自己的小家里过得也不好,但是同样是女孩的陈秋生那时候却过得好,所以堂妹拿陈秋生没有兄弟为理由欺负她抢她东西,可是她欺负陈秋生的时候也忘了她也是自己兄弟的垫脚石。

等她长大看清了些,与陈秋生关系又亲近了些,但是陈秋生却已经对她有了心结。

后来媒婆上门了,堂妹被她的父母嫁给了一个大了她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男人因为年纪大且没有成过亲,所以攒了一笔很丰厚的彩礼娶新娘,堂妹的父母看到这笔彩礼就把堂妹嫁了过去。

堂妹回门的时候,陈秋生觉得瘦小稚嫩的堂妹跟在这男人身边不像夫妻,倒像父女。

她为堂妹的命运感到震悚,虽然她不喜欢堂妹,却也不忍她落到这样境地里去,陈秋生觉得自己很快会步堂妹后尘,她父母也许也是这样打算自己的。

她预料的没有错,其实媒婆上门的时候,陈秋生的大母打算把陈秋生的婚事一起做主定了。

但是陈秋生的父母觉得陈秋生如今能够挣钱回家,就不急这一时了,毕竟等陈秋生嫁人了她做工的钱就不是家里的了,彩礼钱不过是一锤子买卖而已。

陈秋生父母打算留陈秋生在家里多干一段时间门活,再挣一段时间门钱,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定亲。

而陈秋生能偷摸藏的钱也越来越少了,因为钱善则也不可以再给她开“七分工钱”了,她之前十二岁的时候做工可以因为人小为理由表面拿七分工钱。

是等到十三四的时候,父母就来闹了,说钱善则欺负人,陈秋生这么大了做那些活怎么还是七分,于是钱善则提到了八分工钱,陈秋生只能私藏二分了。

现在已经是九分了,她只能私藏一分了,再往后她所有的劳动力都要给父母了。

陈秋生藏钱也很小心,尤其是要提防告状精的弟弟,如果被发现一次她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好在家里人一直没发现过。

第一个给陈家提亲的男人居然是陈秋生的蒙学同学张小武,张小武也已经不念书了,但是他有家里的肉铺继承,每天在肉铺里做活,日渐沉默。

陈秋生有时候也会觉得丢脸,但是她童年时期确实对那时候还很神气的张小武有过好感。

张小武在肉铺里时常看见陈秋生出来做工,他从陈秋生的脸色能感觉到陈秋生过得不好,所以他上门提亲不是因为喜欢陈秋生,而是想“拯救”自己的童年伙伴。

陈秋生知道后心里没什么波澜,她不喜欢张小武,也不想嫁给张小武,所以她不可能满足张小武在她身上做“救世主”的愿望。

不过张小武的提亲是个人行为,他的父母知道后当然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们也看得见陈家怎么对待女儿和儿子的,不愿意结亲之后成为陈家春生与雨生的血包。

陈家父母因此大为遗憾,因为张家作为屠户是富裕的,张小武又和陈秋生“知根知底”。

当他们在家里各种可惜陈秋生没好运气嫁过去的时候,陈秋生只是在一脸麻木地继续做活,心里却在想:没有人可以救我,除了我自己。

但是还是到了那一天,媒婆又上门了,这一次是给陈秋生说亲,陈秋生也很好奇自己会被安排给怎么样的男人。

她父母给她说的人家是邻镇磨豆腐的人家,一家子据说都是老实人,新郎比陈秋生大五六岁,是家里的老二,两家就这样不经过陈秋生直接说成了这门亲事,然后陈秋生第一次看见了她的那位未来新郎。

老实的新郎官一直在看她,陈秋生只注意到了她未婚夫留长指甲的小手指,那双手搭在那就倒胃口,新郎官的脸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但是陈秋生一想到这个人要和自己同床共枕就觉得恶心。

她在这桩婚事上没表现出抗拒,也没有表现出喜悦,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的父母没有想过她还能跑。

她看起来平平静静地接受了婚事,安心地坐着绣嫁衣,然后在出嫁前几天,她提议大家坐着喝酒吃一顿好的聊聊天,她父亲因为舍不得女儿即将出门,就去买了酒回来当作她出嫁前最后的酒席。

演了一晚上的戏,终于她的父母都醉了,等所有人都睡了,陈秋生拿着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裹离开了,中间门她弟弟起夜看见了又想打小报告,于是她直接把春生堵住嘴打了一顿然后绑起来藏在了家附近的破庙里。

第二天陈家父母酒醒最先在意的是大儿子的失踪,陈秋生趁着乱离开了青阳镇。

等找到了儿子,陈家才发现真正丢的是陈秋生,婚事当前,新娘跑了,磨豆腐的那一家老实人也不干了,上门要人,要不出人就要陈家还钱,陈家还不了钱又给不出人,两户人家就这样撕扯着打起来了。

打得镇上的胥吏上门了,闹成了一桩官司到了县里,陈家还指望县令能够帮他们抓逃嫁娘,但是县令说他们是不遵循儿女意愿强迫结亲,以此为原因把两家都按强迫良家的处罚打了一顿板子。

陈家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自古以来结亲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

什么叫“儿女个人意愿”,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更荒唐的是真有这样的新条令。

县令说因为太女被立了国本,所以展开了婚嫁风俗改革,他们宁海县虽然穷但是民风改革方面一直是扬州府的先进县,所以要紧跟太女政令,更何况陈秋生还是当年考出宁海县的女学生。

陈家父母听完了,跟才看见人的猴子一样:“太女是什么?”

长公主变成太女的消息到乡下要很久的时间门,陈家人又不在意这些,等知道太女就是长公主,以后还会变皇帝,陈家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陈秋生的爹脱口而出:“女的也能当太子?也能当皇帝?皇帝老爷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然后陈秋生的爹因为妄议皇室又挨了一顿更狠厉的雷霆板子。

陈秋生的爹直着来的,最后是被陈家人抬着回去的,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等回到青阳镇的时候,附近看不惯陈家的也都看到了,俱掩着门看他们家笑话。

陈家一团乱也没空找陈秋生了,彩礼只好还了一部分回去,陈秋生的爹因为吃药又欠了一堆药钱,陈秋生的娘又要做家务又要照顾半残废的丈夫,两个儿子还是跟祖宗一样要她伺候。

陈秋生的母亲苦到没边的时候就会咒骂逃走的陈秋生,她觉得她现在的苦难都是因为女儿的出逃。

而逃走的陈秋生像一片随风而去的蒲公英落入了茫茫的新世界里,再也杳无音讯。,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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