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第137章 【吾未有病】<!>

上官灵韫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大母, 她很难以相信周老夫人用这么严重的词来说自己。

难道她真的忤逆了吗?

大母爱她,却是对她是要求的,她得听话, 不听话就是忤逆。

不听话难道就是错的吗, 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听话吗?

可是她不听话就会让大母不高兴,做小辈的应当孝顺长辈叫长辈高兴……

上官灵韫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第一次跳出了孙女的身份去与周老夫人对话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可是得到的却是一句“忤逆”。

周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说:“你变成这副模样就是念书念坏了!外面那些学问与人把你的心勾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叫你以为你可以凭着你的学问与才华立身,天真可笑!”

然后她对自己孙女继续说:“你以为你姑姑凭什么可以做正三品的女官, 她年轻时特立独行, 是因为她有一个厉害父亲和家世为她兜底,一个独身女子在外像男子一样顶天立地你以为很容易吗?倘若她不是上官家的女儿,你知道她会吃多少苦吗?你还要学她!

“真是可笑,你学过历史吧,我明明白白告诉你, 大部分没有丈夫与孩子的女子, 在这个世上就是浮萍,能立得住的, 也是她有一个厉害的家族护佑。www.tcdta.com 晚安小说网

“吕雉是高祖发妻,武则天是高宗的皇后, 平阳昭公主是帝女……所谓厉害的女子都要走缝隙里的路才能顶天立地,你为什么要去走缝隙的路, 你难道不怕再走下去是死路吗?”

不对, 大母说得不对,大母在诡辩!上官灵韫想要去反驳,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你学里也暂时不要回去了, 别人念书明智,我看你是念书念得失了智,念得不知道世间险恶,你这样的出身,明明有现成的路给你,你非要去走悬崖峭壁,口气比天大!”周老夫人宣判道。

上官灵韫脸上挂满了泪,她睁大了眼睛,对周老夫人说:“大母,我要回去念书!你怎么能……”

周老夫人不理会她,打发身边的管事娘子说:“去京师大学告假吧,就说姑娘病了,要在家修养一段日子。”

“我没病!我不告假!大母,我没生病!”上官灵韫流着眼泪反驳道。

“你暂时不能去学里了,再去心是真要被养大了,你在家里安静歇着,等想通了,就可以回去继续念了,念到明年小成可以出来了,就回家吧。”

什么叫“想通”,听大母的话想嫁人了,就是“想通”吗?上官灵韫不想“想通”。

她哭着求周老夫人:“大母,我没有生病,你不可以为我报病请假的,我没有忤逆,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除了这个事,我什么都听你的话……大母……我没有病……”

周老夫人没有心软,她看着自己的孙女道:“灵韫,我不要你别的事情听我的话,我只要你现在听我的话。”

然后她对上门的几个做媒的妇人说:“我孙女平时不这样的,她是一时想不通,你们该怎么做事还怎么做事,我不想听到有别的话传出来害了她的名声。”

几个妇人当然听懂了周老夫人话里的威胁之意,忙笑着说:“今儿的事情我们就当没看见没听见,老夫人放心吧。”

然后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韩夫人,韩夫人立马站起身揽住在哭的上官灵韫说:“哭什么,在家歇几天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去上学了,上学有的歇还不好?来,到伯母这里擦擦脸,在家陪伯母几天好不好?伯母也想灵韫的。”

……

上官灵韫一回家就没再回来,她同屋的明弥最早发现了这件事,就跑去和祝翾与谢寄真说:“灵韫回去了就没再回来,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祝翾想了想,说:“我上午只有一节课,到时候去她博士那问问,也许她家里帮忙告了假了。”

等上午的课上完,祝翾就去找历史学的博士去问了,她捧着书追上博士,历史学博士也是官员,正打算去处理公事呢,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学生跟着自己,就问她:“什么事?”

“博士,我是应天女学来的学生祝翾,和选您课的上官灵韫是同窗,她昨日被家里喊回去了,今天我们也没看到她,是发生什么了。”

博士一听说是祝翾,脸色就缓和了些,祝翾“天然赤心”的文名他也是听说过的,教经济的博士也说这个南边来的姑娘心志坚定,学习之刻苦忘我是他几十年里罕见的,又有天赋,这是最难得的。

见她还担心同窗去处,博士更加满意了,说:“没什么大事,她家里说她生病了,昨儿就来告假了。”

说完还对祝翾说:“你要是吃得消,也可以来听我的课,好不容易来京师一趟,多学点对你也有好处。”

祝翾想要再问些什么,博士就夹着书走了,说:“我还得去衙门做事呢。”

三个姑娘坐在一起,祝翾说:“灵韫的博士说她生病了。”

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狐疑,祝翾就说:“你们也觉得不对劲,是吧?灵韫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到家就生病了?”

谢寄真就说:“生病这种事也不讲规律的,虽然确实有些奇怪。”

“既然是护国公府的人确实来告假了,她不管病没病,人现在是好好在家里的,总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之前担心她是她怕路上丢了,人没回来也不在家里,现在确定在家里就不用担心了。”明弥说。

明弥说完还调侃道:“也许她是躲懒自己装病呢,一回去就发现家里多好啊,就想在家多玩两天呢?”

祝翾却反驳道:“不会的,灵韫不是这样的人。”

明弥不说话了,祝翾继续说:“虽然灵韫有点娇气,可是她在学习一事上很好强的,不是因为贪玩就装病的人,所以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能有什么不对?人家在自己家好好的,我们难道还能上门去查看吗?寄真倒是有身份去国公府的,但是也不可能去探究灵韫在家到底在干嘛?我和你就是连人家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明弥说,她觉得祝翾担忧太过了。

祝翾叹了一口气,觉得明弥说得也不错,不管上官灵韫病没病,她在自己的家里总不会出事的。

然而上官灵韫一去几天都没有回来,三个女学生都觉得不对劲了,都说:“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回家这么长时间?”

谢寄真就提议:“实在不行,明天旬休我们就去上官家探病吧。”

“我们三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家愿意叫我们进去吗?”明弥怀疑地问。

谢寄真就说:“总要试试,她要是真的病了,我们去探望同学也是合规礼数的事情。”

祝翾就点头说:“寄真说得对,如果灵韫生病了,我们也该去探病看看她到底怎么了?不闻不问的,到底是叫人心寒。”

等到了第二天旬休的时候,祝翾她们三个就准备好上门的礼物,跟着谢寄真坐车到了护国公府门口,在门房那递了门剌进去。

上官家的门房看着三个年轻的姑娘,谢寄真上前说:“我们三个都是你们家大姑娘在应天女学的同窗,听说灵韫病在家里了,就上门叨扰了。”

门房打量了几下三个女孩子,见她们身上都泛着文气,衣冠楚楚,心里已经信了大半的说辞,谢寄真又说:“我姓谢,是谢家的六姑娘。”

她一说谢家,自然就是贵妃的那个谢家,这个自我介绍在门房那加大了分量,门房几个都已经信了,于是门房那的一个丫鬟立马笑着迎出来,说:“几位姑娘进来坐着等,我伺候你们,我打发他们进去送门剌。”

丫鬟一边朝门房小子使眼色,一边迎着三个女孩坐进去等,被使了眼色的小子立刻拿着门剌进去通报了,祝翾三个坐了进去等,为首的丫鬟还出去赶门房几个偷看的小子,骂道:“姑娘们金贵人物,是你们几个臭小子能看的吗,都滚出去!”

然后只有几个丫鬟进来给祝翾三个奉茶款待,为首的丫鬟骂完了人,笑着对她们三个行礼道:“姑娘们别见怪,那几个年纪小才当差没有规矩。左右你们在这里也是干等,不如用点茶果点心,别嫌弃我们这里的茶不好才是呢。”

谢寄真笑着说:“不敢嫌弃。”

然而她只是端起眼前的茶在跟前闻了一把,然后拿茶盖盖了两下又放下了,一口也没喝。

祝翾见谢寄真如此,也依葫芦画瓢地端起眼前的茶闻了一下,又放下,也没有喝,虽然只是门房处的茶水,闻起来倒也是清冽苦香的,也不是太次的茶,可见上官家确实有底子,祝翾一面想一面静静坐着。

为首的丫鬟见三个姑娘不用门房的茶就知道她们三个是真的女学生了,就不再多话了,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站着。

若是连她们下人处的茶水果点都直接端起来吃喝,那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客,真正的客喝的茶在老夫人和夫人那呢。

谢寄真也没有把握上官家叫不叫她们进去,过了一会送门剌的小子回来了,为首的丫鬟先上去悄声问:“怎么样?”

小子说:“姐姐,她们确实是大姑娘的同窗,里面叫进去呢。”

丫鬟便说:“你去请轿子给送进去吧。”

然后上官家的人就抬了三个小轿子来了,丫鬟迎上来说:“姑娘们请坐轿吧。”

祝翾有点惊讶,这上官家得多大,从门房到内院还坐轿子呢?

但是她不敢露出什么神色来,见谢寄真抬着丫鬟手钻进了第一个轿子里,她便学着这样也坐了一个。

轿子里空间不大,祝翾在里面端坐着,感觉着轿子被人抬起在地上行走,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进来,祝翾很想掀起帘子往外看,但是这里面的规矩不是她能随便冒犯的,祝翾也怕多做多错,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轿子里。

这个幽闭的轿子就运着她进了上官家的院子里,等轿子停了,门帘外伸进来一只手,祝翾就知道她该下去,于是搭着这只手下了轿子,瞬间亮堂开阔了。

里面仆役云织有序,与谢家也没什么差别了,又来了一个妇人走过来细细打量了她们,然后笑着说:“姑娘们请。”

祝翾瞧妇人穿金戴银的,比她之前在何荔君见过的官太太许太太穿得还要好,但是妇人神色让祝翾明白她只是一个管事娘子。

她们被管事娘子迎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坐着,又有人捧着茶上来,茶具比在门房的精致了不少,是一套红珊瑚的,奉茶的丫鬟笑着说:“姑娘们都是南边来的,特意烹的六安瓜片茶,不知道喝不喝得惯?”

谢寄真说:“没什么喝不惯的。”

然后端起茶杯品了气味之后,开始小口抿了一下。

其他两个人见她喝了茶,也跟着喝茶了,果然里面正经待客的茶与门房的茶是有差距的,祝翾想道。

然而喝完了一道茶,上官家的人才姗姗来迟,丫鬟仆妇们簇拥着一个中年夫人进来,夫人头上缠丝凤嘴的红宝石在鬓边微微摇晃,在白面的脸颊上投出一粒影子,身上穿着家常衣裳,但是身份一见就知道是主人家。

谢寄真认出来了她是韩夫人,就放下茶盏行礼:“见过世子夫人。”

祝翾也行了礼,韩夫人连忙免礼,然后坐下说:“叫你们久等了,我手上事情多,慢待了你们。也难为你们还记得咱们家灵韫,可见灵韫这些年在学里也是有知朋好友的。”

然后几个女学生与她互相寒暄了几句,谢寄真才开口问:“灵韫是生了什么病了?咱们几个方便见一眼吗?”

韩夫人面色不改,说:“灵韫这孩子吃不得蟹,那天是她大母喊她回来见一面的,留了一顿饭就打算叫她回去继续上学。结果她几年不回来,家里厨子是新来的,上了一道蟹酿橙,这孩子也贪嘴忘了自己不能吃就直接用了一个,当下就发了疹子,不好回去上课见人,才歇在家里的。”

然后韩夫人又笑着说:“你们来见她,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可是她爱体面,脸上疹子还没消呢,不好意思给你们看见。

“她这人你们也知道,最是骄傲的,从不肯叫人看见自己的不堪,所以不是我不给你们见,是她怕羞不好意思。横竖劝了也是这个脾气,只能难为你们几个孩子白来一趟了。”

她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按照上官灵韫的个性确实是发了疹子不好意思见人的,她们几个也不能再强行要求见一面上官灵韫了,这样也显得不礼貌,既然这样,大家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了。

谢寄真于是说:“原来是这样,我们还担心呢,怕她身体有恙,这样的话,我们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叫她好好在家养着才是正经的,我们来了一趟也是放心了。”

然后几个女学生站起身说:“那我们也该告辞了。”

“哟,怎么就要走了?好歹留下吃顿饭。”韩夫人坐着挽留道。

几个人也知道她只是客套话,都推辞了一番,然后韩夫人叫人拿了三个匣子过来,给几个女学生说:“你们既然来了,又不肯留下吃饭,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带走,前几日宫里送了几盘子奶干,这东西算发物,灵韫不吃,我和老夫人也不爱吃这些,家里几个孩子吃得也有限。你们不嫌弃就带着走吧,你们在学里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奶干,一点也不腥。”

谢寄真几个人推辞,韩夫人却强硬地要她们收下,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盛情难却,几个人都各自拿走了一匣子奶干,又上了进来的轿子出去了。

坐在轿子里,祝翾打开那个装了奶干的匣子,铺面就是奶香馥郁的味道,果然是宫里的好东西,祝翾看了一眼想再盖上,结果发现奶干下面有张多出来的纸条。

祝翾把纸条抽出来,展开在手心看,上面是上官灵韫的字迹——“吾未有病”。

祝翾眼皮颤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纸条藏好在身上。,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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