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79章 【卷王寄真】<!>

一旬之期很快就到了, 程学正也按照约定考了一通大家的学规背诵深浅。

所有女孩都不想才入学就闹出不好的印象给师长,能考上应天女学的也不是笨人, 大家又都努力背诵了,所以最后结果是没有人需要罚抄。

而女学正式的课也要开始上了,祝翾拿到课表,才知道之前十天背一本学规的任务在这里只是放松与适应。

女学的课是从早上排到傍晚的,还有学分考核要求,最后不达标的年底会取消助学的银米资格,补考还不过的会被降级, 严重者会被清退。

祝翾一看“清退”,就坐直了身体, 她好不容易考进来的, 可千万不能被退回家,那得多丢脸多可惜。

到了正式上课的那一天,天还没亮, 女学生住宿的楼阁外就想起了刺耳的敲锣声, 女学里也调用了一些建康宫无所事事的小宫女来此打杂做工。

敲锣的小宫女和女学生们穿得差不多, 只是头发梳得是双环髻, 正经场合有排面的宫女就会戴上一年景的花冠。

小宫女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门喊:“起床了——起床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她一边喊女学生们起床,一边大声念各种劝学诗,这个小宫女在家的时候叫杨珍和, 做了宫女不怎么被喊姓, 就都喊她珍和。www.tcdta.com 晚安小说网

珍和就是靠嗓门大才得到了女学这份差事,她很满足这份差事, 反正比从前扔在主子们很少不来的金陵旧宫里当差要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金陵旧宫没有主子,却聚集了一堆烧冷灶想出头的宫仆。

时间长了, 旧宫的宫仆就形成了自己的小社会,珍和这样的小宫女是小社会里的底层,虽然没有主子,但是她依旧是要伺候人的。

珍和上面有一个管她们这种小宫女的嬷嬷,每个月会拿走她一半工钱开销,倘若不给,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在旧宫里天天要给上层的那些公公嬷嬷洗衣服刷恭桶,孝敬月银,偶尔还会吃耳光子。

管理旧宫的女官和内常侍也不会看见珍和这种最底层宫人的日子。

即便知道,也管不过来,这是常有的事情,不受宠的主子都有可能被宫仆欺凌侮辱,何况本来就是最底层的珍和呢。

皇宫大内就是划分三六九等的地方,有主子的地方还好些,没有主子的地方,奴婢里也要变出自己的三六九等来。

总有人要做人上人,有了人上人,就分出来了人下人。

伺候真主子总比伺候这些狐假虎威、欺上瞒下的假主子强。

后来长公主身边的内常侍曹无错来了,他一来就说金陵旧宫不用这么多人,可以适当裁撤一些。

宫女被裁撤可能还有家回,但是内侍不伺候人被退回去又能去哪,死水一样的旧宫又活了起来,很多人去巴结贿赂曹无错,希望得到一些生机。

消息到小宫女珍和的时候,曹无错就开始杀人了,曹无错查出来了金陵旧宫一堆问题,还知道了一些人不仅在宫墙里作恶,还狐假虎威打着京师主子的名义在外面作威作福,侵占土地、强抢民女的事情不是没有。

只是能量有限,没闹出泼天大案被上面盯上,这些人就像一堆血蛭一样在阴暗处吸血蛀空旧宫的管理系统。

南直隶才安稳几年呐,小小的旧宫不过几年,就能腐化出这样的体系。

那不在陛下与长公主眼皮底下的那些功勋呢?他们的诱惑和权力更大,又有开国的功勋,这几年他们有没有被权力腐蚀呢?

金陵旧宫里这些人找不到京师皇族做靠山,真靠山还在南直隶,上面没有人包容他们,他们怎么敢在应天弄出这些事情来的?

曹无错觉得心惊。

曹无错是一个没有家族的内侍,他对长公主非常忠心,是一把狠戾的刀,所以处理这些吸血虫就直接大刀一挥,杀倒一片,物理裁撤了金陵旧宫多余的人。

有人看不惯他,就报送了曹无错的做派给京师二位主子,元新帝和长公主却说他杀得好。

于是南直隶一些人老实了不少。

元新帝在元新元年一口气就弄了三十个功臣与爵位,现在到了元新六年的光景,六年的辉煌养大了一些功勋的心,泥腿子出身的这些勋贵也渐渐成了前朝压迫黎庶的贵族世家模样。

元新帝心里又开始觉得一些喜欢内斗的勋贵太多了,活得太长了,但是他不能直接杀了,这会显得他刻薄寡恩。

曹无错嗅到了他的杀意,自觉地开始做一把刀去体现自己的用处,心里也开始担心长公主的处境。

六年的富贵光景,腐化了一些功勋的初心,元新帝也不是越王了,皇位也侵蚀了他的人性,部分功勋已经叫他有点不满,元新帝杀人的刀开始慢慢在磨了。

那长公主呢,长公主声名赫赫大权在握,这是殊荣,也可能是催命符。

“只知长公主,不知元新帝”——贵妃派那堆糊涂蛋编出这样诛心的话去离间这对父女。

现在元新帝年轻不昏庸,不会去猜忌他的女儿。

可是有一天元新帝老了呢,一个陷入衰老的帝王会慢慢变得猜忌、多疑……

曹无错虽然是内常侍,但是他原来家里有读书人,不是被前朝奸佞迫害,他也不会入宫成了宦官,成为了宦官,曹无错心里还是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良禽择木而栖,长公主就是他的良木,他挨了一刀失去了男女的立场,所以选人主只论眼缘,贵妃生的那两个还没成气候的皇子他看不上眼,长公主才该是本朝的太宗。

长公主替他报仇,让他做事,还给他起了新名“无错”,她能看到他皮囊之外的能力与品格,曹无错就献上了一片忠诚与她。

在珍和眼里,曹无错这样的内常侍是顶端的人物,她只知道曹无错来了,金陵旧宫里就开始有血腥气,大家都人心惶惶,欺负珍和的嬷嬷被拉去打刑杖。

珍和站在檐下看,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被打烂了,张牙舞爪拿捏她命运的嬷嬷到了曹无错面前,就像她当初在嬷嬷面前一样,如同蝼蚁。

欺负珍和的那些坏人都被曹无错弄得死的死、残的残,珍和害怕轮到自己,晚上睡觉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也被打刑杖,很快,她就生病了,发了高烧,被挪了出去。

珍和更加害怕了,她怕被移出去没得治然后再也不能回去了,然而来了一个女医给她抓了药,每天还来问诊看她,珍和一看居然有人管她的死活,就坚强地吃药,很快就病好了。

病好了,珍和也没回去当差,来了一个板正的女官,说新建的女学缺人,旧宫冗杂的宫女就送一些给她带去女学里吧。

然后大手一挥,珍和和其他一些小宫女就被打包去了女学当差,跟着学正司的人学好了规矩,就领了差事。

珍和因为声音清朗就被安排了早上打更的活,每天都要早起去女学生楼下喊大家起床。

珍和很满意这个差事,每天都起很早,然后喝一大杯水润嗓子,就扛着锣在女学住宿处外面敲,和她一起当差的另一个宫女琉璃就没有这个激情。

琉璃说她想干的差事是去女官身边当差的,去服侍这些贵人混眼缘,时间久了,还能混个女史,敲锣喊女学生起床的差事天天要起早的,还可能招人恨。

珍和不懂这些,就被琉璃说“不上进”。

珍和每天都充满激情地起床去喊女学生起床,然后看见一行豆绿衣袍的女学生从里面抱着书箱出来,宽大走金的马面裙行走时流丽生辉。

珍和看得赏心悦目,琉璃却只会酸:“真是同人不同命,大家一样的年纪,这些女学生就高我们一等。我们只配伺候人。”

珍和就忍不住说:“可是她们的学问我们没有,都是考进来的才女。”

琉璃就说:“都是大小姐,从小不用伺候人的,光去学习了,就这样,还学不好,算什么?”

珍和又说:“也有不是大小姐的,前十里有个姓祝的,她家里好像就不发财。”

琉璃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又嘴硬:“你看吧,这不是好差事,一样都是破落户,凭什么她可以穿成那样,我们却只能伺候这些人?”

琉璃嘴里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但是真到女学生眼前,反而很巴结崔慧娥、上官灵韫这样的大户贵女。

珍和也不知道怎么说琉璃,反正她们都是更可怜的人,琉璃只是私底下说些酸话而已。

……

正式上课第一天,祝翾就在珍和的叫喊声中睁开了眼睛,一望天色,还半明半昧着,好在祝翾在蒙学时期就养成了起得比这还早的习惯。

她之前在青阳镇的时候,起得比鸡还早,小时候还溜达去鸡圈跟前,看见母鸡还在睡,就把鸡喊醒,说:“我都起来念书了,你怎么不起来?快醒来下蛋!”

又把猪闹醒,说:“快醒来长肉!”

孙老太久而久之发现了她早起去催促母鸡下蛋的事情,就把她骂了一顿,说她爱闹腾。

所以祝翾发现女学里竟然还有专门喊她们起床的宫女差事,就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没本事考上女学,去做这个也挺适合。

祝翾想起过去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起来把头发扎好,穿好女学生的衣裳,然后将要上课的书放进书箱里,提着往静思堂的方向去。

其他女学生都打着哈欠进了静思堂里,然后摊开书开始早读,明弥迟到了,博士就呵斥她,让她出去提铃走圈,明弥就苦着脸,从宫女手里接过两个有一点坠手的铃铛。

她旁边还有女史拿着一本书一起跟在她身边走圈,女史拿着书念一句,明弥提着铃就得跟着大声喊一句。

等走完一圈,念完一节文章,明弥觉得手腕子有些发酸,身上也出了薄汗,女史才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让她进去早读。

进了学堂,女博士尚昭才看了她一眼,说:“去早读吧,下次不可迟到了。”

明弥就入座拿起书念,祝翾很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明弥对上祝翾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又垂下眼睛低头看书,她觉得自己第一天这样有点丢脸。

等早读结束,大家就被领去吃早饭,大家坐在饭厅的桌子上,很快热气腾腾的食物就被端上来。

祝翾早就饿了,早饭有粥、小菜、小笼包、牛奶等几样,每人早上都得喝干净一碗奶,不得浪费。

祝翾虽然不习惯牛奶的味道,还是喝干净了,上官灵韫喝不惯纯牛奶,但是又不许浪费,就捏着鼻子跟喝药一样喝干净了。

据说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就得多喝牛奶,才能长高些,为此长公主专门在应天划拉了一个牧场,每天都有几百斤的新鲜牛奶份例入女学,然后掌宴厅的人处理好牛奶给大家送上。

女学生们在饭厅吃早饭,珍和这些未成年的小宫女每日也有一碗牛奶的份例,珍和与琉璃就在掌宴厅饭厅旁的檐下喝奶茶。

这里有小炉子,宫女们来不及吃的饭就放小炉子上温一下,牛奶她们也有点喝不惯。

就有宫女发明了一个喝法,将牛奶兑茶水,再扔一点糖进去放炉子上温着喝,大越朝的糖不是什么稀罕物。

变成奶茶了就好喝了。

女学生们吃完早饭就开始去上课了,祝翾与明弥走在一处,忍不住问她:“你早上没事吧?”

明弥摇了摇头,然后心里觉得女学规矩大,有点后悔考进来了,但是这是明绯的愿望,所以天上下刀子明弥也得把书念完。

上午学了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中午用了饭,中午允许回去歇息一会,到了下午大家就分开上课了,一部分被轮去学骑马驾车,一部分被轮去学射箭,还有一部分去学乐器。

祝翾挺想去学骑马的,她在家里会骑牛,想来骑马也差不多原理。

但是却被分去学了弹乐器,祝翾从来没有学过乐器,跟弹棉花一样弹了两下琴,然后脑子里被塞了一堆乐理。

课间的时候,祝翾看见谢寄真坐在那捧着一本书念,就坐她旁边,问谢寄真:“你在看什么?”

谢寄真就把自己的书给祝翾看,祝翾接过,入眼就是一堆看不懂的符号,祝翾觉得自己是在看天书,就翻了翻书名,写着《几何与代数》,祝翾就问:“这书是讲什么的?”

“新数学的一些雏形。”谢寄真说完又低头继续看。

“什么是新数学?”

“就是一些新学在研究的学问,我觉得很有意思。”谢寄真说。

然后她见祝翾实在好奇,就大概讲解了一遍大概的新理论与新证明的一些定理,祝翾的算学才打了一个基础,只接受了阿拉伯数字的新学洗礼去计算,学得还是传统算学公式。

一下子谢寄真跟她说这样时髦艰深的东西,祝翾就开始意识到了她才有九岁的事实。

九岁就听这些天书,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谢寄真也才十一岁……她看这些就能看得津津有味、全都能够看懂,还能一边看一边在做题分析。

祝翾就忍不住问她:“你都能看明白?”

“为什么会看不明白呢?”谢寄真语气很莫名其妙,好像从来没学过一看就能明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祝翾:“……”

可恶!神童就是了不起哦!祝翾在心里忿忿道。

谢寄真就是从识字起人生里就没有“困难”的选项,文科类的书她过目成诵,不喜欢写应试科举文章,偏偏出手就是高分文章。

因为当初去考神童试被谢家人搞掉了名额,就开始无聊地重新投入新学的怀抱去找新的乐子充实生涯。

新学的理论与研究很大地满足了谢寄真的探知欲,她就开始天天抱着这些快乐自学。

祝翾学习的天赋是深刻的悟性,她学习是为了明理证道。

谢寄真因为过于聪慧,学习只是为了探索她所能知道的一切的边界,去挑战她已知的极限。

学的内容是否有用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像她这种真正的天才只想开拓自己的知识领域范围。

祝翾与她相处下来,觉得谢寄真才是真正纯粹的求学之人,因为谢寄真过于纯粹,所以她在人情世故上就有一些欠缺,与她不熟悉的人,总会觉得谢寄真为人恃才自傲。

但是祝翾发现谢寄真自己是没有这些意思的,谢寄真知道自己聪明,与别人有些认知差距,但是她完全意识不到别人与她的认知差距到底有多大。

祝翾因为好胜心自讨苦吃偷偷课外自学了一阵这些,觉得非常头疼。

谢寄真却和她说上面的例题出得还不够“带劲”,过程太直了简直就是送答案。

说完还很期待地看了一眼祝翾,仿佛在找共鸣。

祝翾听完内心五味陈杂,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谢寄真疯了,不然怎么一大早的就能听到谢寄真说这种鬼话。

要不是知道谢寄真的秉性,任谁都会觉得谢寄真在嘲讽。

原来这就是天才,太恐怖了。祝翾心里想道。

然后她认命地扔下这些天书,她是疯了才去和真天才比这些。

但是到了夜里,祝翾又不甘心了,她举着蜡烛,捡回天书,瞪着眼睛地努力学那劳什子的新数学。

她就不信了,她还能学不会这个,事在人为,她肯定什么都能通通学会的!,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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