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67章(三合一) 【所谓长大】……<!>

终于到了青阳蒙学三年生结业的日子, 这是最后一天祝翾去蒙学上课了。

她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去学堂见人,看着学堂里稀疏零落的座位,祝翾就想起了她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

那时候学堂里坐着满满当当的孩子, 都在好奇地四处张望。

可是过了三年,当初一起上课的同学到结业的时候竟然少了一半。

陈秋生在与张小武说自己未来的打算,她说:“反正扬州府的考试我也会去,毕竟好不容易县里的也给考上了, 但是我大概是考不上的。哎, 到时候我就家去该干嘛就干嘛吧。”

张小武看了一眼陈秋生与祝翾,说:“我家里还是希望继续念书的,我离开这里, 就要去念私塾了。如果私塾念几年都没有用, 我就帮我爹一起卖猪肉好了。”

祝翾听他们这样说,心里莫名伤感,她说:“我就想好好考试去应天。”

“萱姐儿,你一定可以的!”陈秋生看着她笑, 祝翾与她对视, 两个人相视一笑, 笑着笑着陈秋生有点想哭。

她忽然抱住祝翾, 说:“我舍不得……”

张小武就说:“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以后又不是不能不在一起玩了……”

他说了一半也没有继续说了, 连没心没肺的张小武也意识到, 他们都要长大了, 就算以后大家都在青阳镇,也不可能再有无忧无虑一起玩游戏过家家的日子了。www.tcdta.com 晚安小说网

几个孩子都沉默了一会,长大的年岁和未来不同的选择,意味着他们的友谊只能停留在蒙学的这三年里了。

他们以前不懂, 但是到如今渐渐明白了这一点。

最后一节课,黄采薇进来教大家唱诵离别的诗句。

很多诗祝翾从前都学过,也唱过,只是从前她不解其意,等这回再唱起来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哭了。

祝翾一直以为自己懂离别,因为她在河边送走过很多次阿爹离去的背影,那时候她觉得这就是离别了。

可是祝翾到现在才察觉到,离别与离别也是不一样的。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祝翾一边念一边眼睛里含着泪光。

待到十年后,匆匆如流水,那时候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她的同学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祝翾一边念着诗一边在脑子里想。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君向潇湘我向秦。

只有这三年他们的人生轨迹是重合的,再往后,大家的方向就不一样了。

即使还能再见,大家这样一起念书一起玩耍的岁月也没有了,一同离去的还有祝翾的童年。

这是同路的同龄人走向“故人”的道别,也是祝翾向她三年蒙学的告别。

等大家念完诗,就看见黄采薇站在上面柔和地看向大家,她说:“孩子们,从今天起,你们都长大了。”

念完蒙学,祝翾不可以再是小孩子了。

她得长大了。

祝翾小时候有段时间很想要长大,那时候她不想再当小孩子被管束被随意对待。

可真到了这一刻,祝翾又好想回到三年前,重新再做回一个小孩子。

蒙学外忽然又传来吹打的奏乐声,祝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年生的孩子们倾涌出教室,欢快地大声喊道:“娶新娘子了!娶新娘子了!”

原来是有人结亲了,祝翾甚至看见有一年生的孩子往墙上爬去张望。

黄采薇皱了皱眉头,觉得应该是一年生的先生不在,不然这群孩子也不会这样无法无天。

她无奈地朝教室里的学生说:“你们先好好上自习,我去管管。”

然后隔着走廊传来的声音飘了进来,祝翾听到一年生被黄采薇赶了回去,然后又听见黄采薇就在呵斥一年生。

祝翾想起她上一年生的时候,有一天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怀念地抿嘴笑了一下,又想起那天去看的新娘是后来投水的郑观音,心又灰了。

张小武这回却突然朝祝翾说:“吴奶奶死了。”

祝翾眨了眨眼睛,问他:“哪个吴奶奶?”

张小武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对某人命运的悲戚:“杨秀莹的大母。”

祝翾忽然想起来了,她记起那天祝明带她去见黄采薇拜师,那次她第一次在黄采薇家里认识了脑子不好的秀莹,也第一次看见秀莹的大母。

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求黄采薇让十几岁的秀莹上学。

后来祝翾经常看见她在街上卖馄饨,花白着头发,站在凌晨的风口在那包馄饨,祝翾上学路上经常看见,却很少注意她。

乍然听闻秀莹的大母死了,她才想起秀莹有两三个月没来上课了。

秀莹虽然年岁比他们大,脑子还是不好,可是这种情况下,秀莹的大母还是坚持送秀莹念到了三年生。

秀莹就一直像个影子一样坐在学堂的角落里,用她笨拙的头脑去学习去领悟,无比专注。

因为祝翾是斋长,所以学里没有人会去欺负秀莹。

但是也没有人是秀莹的朋友,哪怕是祝翾,祝翾也没有去和秀莹做朋友,只是以斋长的名义多多照顾她而已。

秀莹就像学里一道存在感薄弱的影子,自生自灭,自娱自乐。

祝翾就说:“难怪秀莹都不来上课了。”

张小武作为屠户的儿子,他知道更多的隐情,他忽然又说:“刚刚经过的花轿里面坐着的新娘,可能就是秀莹。”

“什么?”祝翾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秀莹怎么会嫁人呢,秀莹明明……

对啊,秀莹虽然和他们一起上学,可是却比他们大许多,早到了少女的年纪,可以嫁人了,只是心智不成熟罢了。

唯一一个对秀莹好的吴奶奶去世了,秀莹无父无母的,她的叔叔与叔母不会管她。

秀莹虽然脑子出了点问题,但是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娘,她的叔叔与叔母将她嫁出去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呢?

外面的吹打声渐行渐远,陈秋生听到张小武如此说,也为秀莹感到难过,她以前很喜欢看新娘子的热闹,这回轮到了她自己的同学,她却感觉不到热闹与喜气了,只觉得有些害怕。

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命运的无常。

他们这群三年生还没彻底分道扬镳,可没有依靠的秀莹已经被送去了她命运里的下一轮。

祝翾心里也突然产生从所未有的悲凉,她想开口继续问张小武,秀莹嫁的人家好不好。

然而祝翾却没有问出口,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答案,一个无父无母脑子有点问题的妙龄少女,她那不管不问的叔父叔母能够给她安排如何好的婚事呢?

虽然心里隐约有了答案,祝翾却不想得到确切的答案去判断秀莹的命运,她总想保留那么几分幸运留给秀莹未知的命运。

万一呢?

万一秀莹能过到更好的日子呢?

人总是得心怀希望,哪怕不切实际。

可是祝翾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伴随着离别的思绪,她还是忍不住哭了,秀莹是她同窗三年的同学,她对她的命运比当初的那个郑观音更有共情的质感。

祝翾觉得自己的心被一些关于离别与未来的分道扬镳给弄软了,眼泪总是这么容易地到来。

于是陈秋生就问她在哭什么,祝翾说她只是突然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是这个蒙学,还是三年无忧无虑的光阴,还是一起相伴的那个岁月,亦或者……

她那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在这一天,祝翾的童年彻底远去了,傍晚的时候她将放在桌肚里的书都抱了回去,然后放在自己的小箱子里,她小心摸了摸被翻得泛旧的书封。

她做完这一切,走出门去,看向了屋外的泛着玫瑰红天色的晚霞,和在天幕晕染开日影的沉落的夕阳。

她心里更加明白了,等到明日朝阳再升时,她再也不必去学里了。

一起放学回家的祝英乐呵呵地朝祝翾说:“今天学堂外面娶新娘,我想出去看,没来得及,还好没去,其他去看了的被你们三年生的先生打了手掌心,我因为没去,反而被表扬了。”

然后她又高兴地伸了一个懒腰,说:“终于可以放夏假了。”

对于一年生的祝英来说,这一天只是夏假的开始。

祝翾却是不再有夏假了,除非她还能念书。

祝翾心里还是想拥有几年夏假,还想拥有临窗读书的日子,所以她更加得努力为下一步的考试做准备了。

童年离去的阵痛过后是少年新生的喜悦。

祝翾推开窗继续开始看书,努力让自己忘却一切杂乱的纷扰。

这年七月是大月,祝家给祝翾过了九周岁的生辰,早起仍然是一碗加了猪油和葱花还有煎蛋的阳春面。

家里这两年条件好了不少,家里其他人早上过早不吃阳春面,但是都陪着祝翾多吃了一个煎蛋。

祝家至少鸡蛋不再稀缺了,吃肉也比以前勤了,孙老太煮饭手头也放松了不少,祝翾营养充足了,身材更加出条了。

九周岁的孩子生得长手长脚的,要不是还扎着童发,乍一看说她有十一三岁都有人信。

祝莲也越长越出色,她身量窈窕,被镇上的庙会邀请,已经开始扮仙娥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听说她、看见她。

慢慢的,祝家开始有了上来求亲的人家,祝家虽然还没开始答允,但是还是很满意这样的情形。

毕竟祝莲的婚事不用太操心了。

祝莲自己对此没什么实感,她的心态是被外界的目光一点点拉成少女的,但是的确不存在什么少女情思,只是出门开始避开那些少年青年了,她扮仙子的时候能感受到那些男子投在她身上爱慕的眼神,这叫她害羞、虚荣、暗喜,同时又烦躁与厌恶。

祝英也渐渐懂事了,性子活泼却没有祝翾的头铁与孤拐,只是一个有些淘气的小姑娘,非常讨人喜欢。

祝棣也渐渐大了些,性子温吞,因为家里不想再有祝棠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他还没有上学,就在家里启蒙了。

祝莲识字,闲的时候,就教祝棣认字,祝棣的天赋明显比祝棠要强,也坐得住。

祝老头见了就说:“可见前面孩子去上学还是有些用的,闲的时候还能教弟弟妹妹识字开蒙。棠哥儿是老大,那时候咱们都是睁眼瞎,家里就不能提前教他识字,结果他果然不是读书的料。”

祝明早又离开家里去松江府挣钱了,沈云闲着的时候就看着最小的两个孩子,大女儿教祝棣识字的时候,她就抱着最小的祝葵坐在一旁干活,一边支着耳朵听儿子启蒙。

就这么旁听着,她竟然也识了几个字,她就开始偷偷去翻祝莲教祝棣的书,才翻了几下,又觉得不好,放下了。

她的眼睛看向屋外的天空,时常想起送祝翾去宁海县城考试时一路上看到的风景,其实那几天她也没怎么逛街,一直待在客栈里做菜做活,又去县衙礼房前等祝翾,走过的路并不多。

可是她的心记住了礼房前那一堆乌泱泱的识字的小丫头准备进场考试的场景。

那么多女孩子,站在礼房的门外等待开门,然后进去考试,有人在背诵读记,有的女孩拿着书在排队的空隙看。

沈云连蒙学都没有进去过,所以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识字的女孩在看书的情形,这个场面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回到家,她的女儿祝翾又考了第一,她心里又欣喜,又渐渐生出了一些新的从所未有的东西。

沈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在别人看来还和从前一样,是祝家温柔孝顺的媳妇,只是在无人的空隙,她会看着远处的湖发呆。

县城她去过了,离家并不远,其实也不大,甚至不够繁华。

可是那也是沈云的“远方”,叫她能够摸得到,却清晰地知道不属于她。

湖以外的世界可能属于祝翾这样识字厉害的女孩子,却不属于她这样年华已逝儿女成行的妇人。

礼房外那乌泱泱的女孩子离她那样近,可是她们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书来看,她却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震撼着,却不可以这样,这就是一道鸿沟。

祝莲教祝棣的时候,她在旁边偷偷听,却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她不想叫人发现她内心生出的那丝新的野望。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妇人,可以想学新的绣样,可以学纺布,可以学做新的菜,唯独不可以想学识字。

就像祝翾一开始在家刻苦都是件新鲜事,她这样大的年纪想学字又没有什么用,如果给别人知道了,就是一件更加不好意思的事情。

沈云摸了摸祝莲的书,又忍不住翻开看了两行,里面的字大部分她也不认识,只能认出几个,却足够叫她感觉到欣喜。

这个时候祝莲进来了,沈云又把书合上,祝莲未能察觉沈云的异样,她看沈云的手覆在自己的书上,就以为沈云是在帮她收拾。

祝莲就说:“谢谢阿娘,我来吧。”

沈云就避开了,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坐在小板凳上的祝葵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母亲,沈云摸了摸祝葵的脸,祝葵就甜甜地喊:“阿凉……”

即使是难产生下来的女儿,但是沈云知道这是自己最小的一个孩子了,所以沈云很喜欢祝葵,就又把祝葵抱起来。

等祝莲出去了,她觉得祝葵还小,不会记得她说的话,就对女儿说:“你一哥启蒙的东西我已经跟不上了,这样吧,等你启蒙的时候,再一字一句地教教我,好不好?”

祝葵歪了歪脑袋,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但是她很喜欢沈云,就说:“好。”

沈云就亲了亲祝葵的小脸蛋,笑道:“我的乖宝。”

然后她又暂时将心里那些短暂的激情的冲动忘却了,开始将精力投入到了从前的柴米油盐里,继续做祝家的儿媳与母亲,再日复一日地等待祝明的来信,祝明的信是她最能光明正大识字的时候。

她就叫自己的孩子读给自己听,再去问信上的字怎么念,这个举动在别人看来只是思念在外的夫婿,并不出格,沈云就渐渐认识了祝明信上的字。

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给人写信,书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翻,就偶尔拿出祝明的来信看。

孙老太撞到了,就跟祝老头说:“阿云又在想咱们明哥儿了,哎,真是上辈子欠了明哥儿的,所以叫阿云嫁给他,成天日地在外面,和媳妇聚少离多的,阿云就这样自己待了十几年,比我的女儿还亲。”

祝老头就说:“是啊,再过几年,明哥儿还不能在外面混出名堂来,咱们就叫他回来种田置地,好好陪着婆娘。”

……

很快扬州府女学选举的考试时间也定了下来,这回为了赴考孩子的安全,也是为了提高赴考效率,由扬州府下面的各县集合第一轮考过的女孩儿统一护送入州府内。

所以这回不需要家里护送了,全程坐车坐船都有县衙负责,吃喝拉撒的也包了,只要带个人就行了。

府里的选考时间是全南直隶统一的,不再像之前县内考试由县里统一安排。

扬州府考完了,就在扬州等成绩出来,等确认了去应天的名额,就立刻遣送没考通过的女学生回县,通过了的就统一由州府护送入应天。

如果祝翾能通过扬州府的女学选举考试,就直接去应天府考试了,如果应天的也通过了,那么这次的离开就是长久的离别了,几年内就不会回来了。

祝翾听到这次考试的流程,心里五味陈杂。

这次离开,只会有两个结果了,要么考不中,直接回家。

要么就一去不回了,如果在应天上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一趟。

沈云为祝翾收拾临行的包裹的时候,手都在抖,她的第六感预感到祝翾可能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一去就是几年。

所以她就为祝翾缝了许多衣衫,还有比现在祝翾身量大一号的,等祝翾在外面长高了穿。

等衣服缝好了,沈云就抱着衣服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如果祝翾能够如愿,她就是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孩子。

虽然舍不得,但是沈云还是希望祝翾能够如愿。

孙老太倒还是平常的模样,平日里怎么刺祝翾的就还怎么刺,祖孙俩依旧斗嘴,祝老头就劝她:“萱姐儿这回要去扬州了,搞不好就去了应天不回来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到时候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孙老太就竖起眼睛说:“才考了个县里第一,就能保证去应天上学了?南直隶多少个县啊,她这样的在南直隶比我在地里种的水稻还多,你看吧,说不定,过几天就从扬州府回来了,然后在家里哭。”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平日烧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文昌帝君多烧几柱香。

祝明又回来了一趟,特意送她去县里集合。

等祝翾要走的那天,祝家人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来送她离开。

渡口划船的人还是张阿公,张阿公看着即将离去的祝翾说:“小萱娘,你这回要是考上了,下次回家,也不知道阿公我还能不能划得动船了。”

祝翾就对张阿公说:“阿公身子骨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阿公想起自己在战乱里离开的儿女,心想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但是对祝翾还是说:“反正我划得动船,就会一直划下去。真活到一百岁还能有一副好身体的话,我那时候就还划着船载你们。”

这回祝家人大概做了几分的祝翾可能要离开几年的心理建设,给祝翾离开的包裹比她去县里考试的时候大多了。

祝翾自己也心知肚明,但她面对自己的家人的时候,却想要表现地好像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祝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舍不得祝翾,祝翾给祝英擦眼泪,却没有说自己考完扬州府的就会回来,虽然舍不得家里,但是她是带着必须考上的决心去的。

祝英也没有说要祝翾早点回家,只是抱着祝翾边哭边说:“一姊姊,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祝翾点了点头,鼻子有些泛酸,她摸了摸妹妹的头说:“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要懈怠功课,好好照顾棣哥儿与葵姐儿。”

祝棣也最喜欢祝翾,就拉着祝翾的袖子也在哭,祝翾就又对祝棣说:“你这么大了,还喜欢哭鼻子。”

祝棣边哭边说:“我再大,也比你小,也是你的弟弟,在你眼前掉眼泪,不丢人。”

祝葵被沈云抱着,露出笑脸,兴高采烈地朝祝翾喊:“萱姊姊!”

祝翾就亲了一下祝葵的脸蛋,又把自己的脸贴向小妹妹,说:“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祝葵就软软地亲了一下祝翾的脸颊,又甜甜地笑:“萱姊姊!”

祝翾又看向自己的哥哥姊姊,祝棠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体格了,男女有别,他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举着抱着祝翾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一妹笑:“你好好去考试,给家里争光,谁叫你最灵光呢。”

“哎。”祝翾点头答应道,祝棠看着自己长大了很多的一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放从前,祝翾只会打开他的手,但是这回她就微笑着没反抗,祝棠揉了两下她的头,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又沉默了。

祝莲的眼睛红红的,是才哭过,她一把抱住妹妹,有些舍不得地喊祝翾的名字:“萱娘……”

祝翾抱住姐姐,终于忍不住在姐姐的肩膀上呜咽地掉了一颗眼泪,她抱着祝莲说:“我心里舍不得你们……”

祝莲就安慰她:“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祝翾松开祝莲,又看向沈云、孙老太、祝老头他们,沈云看着她招了招手,说:“你去吧,别怕。”

孙老太嘴唇颤动了一下,她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祝老头在那说:“一丫头,你可要好好给我们争气呀。”

祝翾一一跟大家告别,告别完毕,她就转身跟着祝明上了张阿公的船,沈云看着女儿的背影,又忍不住说:“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我的萱娘。”

祝翾一听到阿娘的声音,又忍不住想哭了,她擦了擦掉下的眼泪,抬头看看天,背对着祝家人,声音闷闷地答应了。

张阿公松开船绳,开始行船,祝翾背对着家人,一直不肯回头,等感觉到船行远了一些,她才回头往岸边看。

远远的,祝家一行人依旧站在早晨的秋雾里望着她。

祝翾就忍不住朝岸边挥手,岸边的兄弟姐妹们也立刻挥手回应,然后距离越来越远,祝翾渐渐看着岸边的人化成了一行小黑点然后隐没在视线里。

岸边的祝家人也等看不见祝翾背影了,才开始准备转身回家。

祝葵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声哭:“看不见萱姊姊了!她被线吃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指着天与湖交际的那条线,她看着自己的姐姐隐没在那条线里,就觉得祝翾是被吃掉了,急得哭了起来。

一家人就连忙哄她,说:“萱姊姊没有被吃掉,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玩。”

祝葵听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祝家人也不知道答案,互相看了看彼此,说:“会回来的。”

祝翾跟着祝明坐在船里,看着芦苇乡离自己渐行渐远,祝翾看着这片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看向岸边的芦苇穗子,芦苇乡再单调泛着荒芜的气息,那也是她的故乡。

暂时再见了,我的故乡。祝翾在心里与芦苇乡轻轻告别。

芦苇乡只能容得下还是小孩子的她自由自在,现在她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再舍不得芦苇乡,她也要离开了。

这片湖承载了她的童年的快乐与孤寂,也见证了无数人的悲苦寻常人生。

在祝翾的梦里,她常常梦见自己沿着这片湖泊离开。

有时候这片湖泊上是孩子们银铃一样的笑声,阳光洒在湖面像金子一样泛着光。

有时候她在梦里沿着这片水域会看见一团散发着鬼气的雾,阿闵在里面、郑观音在里面,无数悲苦的脸颊在雾气里看着她。

祝翾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对这片土地具体的感情,她的人生太短了,没有体验太多悲欢离合,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故乡。

故乡包容一切,美好与凄苦都溶于她的记忆里。

祝翾慢慢将脸转过去,祝明看着她,觉得祝翾身上的气质有一点超越她实际年龄的成熟。

又到了县城里,县城还是那样的热闹,祝明将她送到了,在县衙报道了,接手的女吏核查了祝翾的身份与备考资格后,就对祝明说:“留步,你女儿就留在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祝明的眼睛不舍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祝翾就说:“阿爹,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祝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祝翾,说:“你留着吧。”

祝翾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银子,就说:“我用不上这个,我也带了的。”

祝明就“啧”了一下,说:“叫你拿着也是让我们安心,不然天天怕你在外面挨饿受冻的,谁睡得着觉,你就当为了我们安心,拿下吧,这也是孝顺。”

祝翾听了,也只能无奈收下了。

女吏将这些女孩接引了,一一登记了,祝翾就跟着女吏走,上了一辆车,然后到了县里的安排她们住的地方停住了,祝翾就下车了,进了官府安排的驿站里。

祝明才离开的时候,祝翾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青阳镇其他四个女孩子也来了,祝翾看见陈秋生她们很快就又兴奋起来了。

她与宁海县其他女孩子也都认识了一遍,大家性格都很随和,各自都自我介绍了一下。

祝翾年纪最小,偏偏名次最高,所以其他女孩子很照顾她,又围着她探讨她怎么这么厉害的,考了第一的何荔君对祝翾最是好奇,她就一直盯着祝翾看。

祝翾对何荔君有之前的印象,就很友善地朝何荔君笑。

何荔君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发现祝翾不仅考得好,长得也很漂亮,就扭过脸去,但是心里还是想和祝翾结交一场。

很快女吏带来了几个嬷嬷,给女孩们按照考试名次分了房间,五人一间。

夜里睡的也是大通铺,祝翾睡在边上,何荔君挨着她,祝翾感觉到何荔君躺在床上还在看自己,就问何荔君:“你干嘛老是看我?”

何荔君就说:“因为你考了第一,我心里有点不服气,又有点好奇,你这么小,怎么考的第一?”

祝翾转了过去,看向何荔君说:“你很想考第一?”

“废话,能当第一,谁会想当第一呢?”

祝翾就笑了起来:“也是。”

何荔君依旧看着祝翾,过了一会,才说:“扬州府考试我会好好考的。”

“到时候可不只有我考在你前面了,其他县的女孩子也非常厉害。”

何荔君翻了过去,看向屋顶,说:“我知道,我还是会努力的。”

奔波了一天,祝翾太累了,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一天,大家就到驿站里安排的学习的地方温书,驿站所谓温书的地方就是吃饭的地方,很不方便,祝翾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看书。

到了中午,女吏发了饭过来。

吃的东西算不上很好,但是有个鸭腿,味道煮得有点淡,不如大母弄的饭菜好吃,但是祝翾还是全部吃干净了,因为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赶路。

她在这里吃饭想起孙老太,孙老太在家里吃饭也忽然觉得没有滋味,之前她没表现出对祝翾的舍不得,等送祝翾离开了,又觉得家里少了几分热闹。

祝翾这边吃完饭,女吏打来热水给女孩们洗了热水澡,洗了头发,然后大家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等到所有人都干净了,女吏就叫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赶路,路上可没有条件讲究干净了。

去扬州府的路,祝翾先是跟着坐马车,坐得屁股疼,然后又换了水路,上了大船。

这次是行在海面上走,祝翾看着无边的海面,忽然觉得自己真没用见识,大海可是比家里门口的那个湖泊大多了。

坐了半天多的船,就又到了岸,又换了一辆更大的马车。

祝翾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打开了窗子偷偷往外看,她悄悄问何荔君:“我们是已经到扬州了吗?”

何荔君也不知道,她也探头去看,看到街道上如织的人群,这里的街道比宁海县的宽多了,街上的店面的楼也更阔更高,她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阁楼,门口挂着灯笼,上面写着”范”。

就指着灯笼说:“你看,这里也有范楼,比宁海县的那个盖得要大多了,所以我们应该已经进了扬州府的内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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