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出 第21章(三合一) 【一出好戏】……

一群孩子单独去看戏, 最大的还是只有十二岁的祝棠,竟然还要自己划船去, 实在叫人不太放心。

祝老头听着就不大靠谱,唯恐半夜他们掉水里。

可是大人都有事情做,若是不叫他们去,四喜班子的戏一年能来几次青阳镇,若是给错过了,这些孩子怕是会惦记很久这个遗憾。

然而祝翾那个大脑一拍“灵机一动”的计划并不完美,首先是要借到张老头的船,要是张老头愿意撑船送他们来回就更好了,哪怕给张老头多点钱当路资。

然而第一步就泡汤了,祝明去问了,今天张老头正好出河去大湖泊那出远程接客了, 今明两天都不在家。

祝明如此一说,孩子们瞬时就泄了气,祝英急得想哭。

祝翾发热的头脑也渐渐清醒了, 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有些离谱,就先自我反省了,说:“是我太想当然了, 想着大家一块去更好玩, 这下大家都要因为我去不了了。”

张小武也急,但是不好意思怪祝翾,是他自说自话要跟祝翾回来的, 他努力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那也不能怪你,四喜班子的戏也不一定很好看的。”

然而他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嘴还是撇了起来, 元奉壹是真的不在意,还在那很淡定地发呆。www.tcdta.com 晚安小说网

张小武看了一眼元奉壹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里想,元奉壹这个人真能装,肯定是想看戏想得要哭,还在这演戏呢,他也应该去四喜班子唱戏去。

他一面想一面小男孩调皮的面又来了,在桌底下想要偷偷踢一脚元奉壹使坏。

元奉壹莫名其妙地被他磕了一下,皱了眉头看他,张小武一脸洋洋得意。

祝翾一见两人脸色,就知道张小武没干好事,朝张小武:“你要打架找我,不要朝奉壹撒气!”

沈云在边上忽然说:“关员外家娶的新娘子是哪个来着?”

“郑观音!”祝翾回答她,怕沈云想不起来,还补充了一句:“就是咱们乡里那个!”

“那个扮观音的孩子啊,她家亲戚今天还没去全呢,郑家租了几条乌蓬船,晚上正要载了远房亲戚去,关家阔气,郑家各种亲戚都请了,主要的中午就在了,次要的就晚上去。”

祝翾的眼睛越来越亮,她拉住沈云,说:“阿娘,我们可以坐郑家的船去,这样也有人划船,也放心些。”

其他孩子眼睛也亮了,祝明说:“我去郑家一下,看他们的乌篷船出发了没有,没走就问问愿意不愿意载你们这些孩子去。”

过了一会,祝明回去了,一进门就挂着笑脸,祝翾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

其他人也一脸期待地望着祝明,祝明嬉笑道:“喔唷,你们这群孩子运气真好,郑家的船还没走,愿意带你们去,回来他们也愿意载的。不过郑家人回来晚,要过了半夜,奉壹和小武今晚就睡我们家,好不好?”

元奉壹和张小武都点了点头,祝明抬起手,一手一个,将手放在两个男孩儿头顶一起盘了两下,揉了揉他们的头顶。

这个动作不是出于什么慈爱,就是看两个小小子头生得圆乎乎的,手欠,他一面手欠一面又说:“明早我带你们去镇上回家,好不好?”

张小武觉得祝明的手指微凉,摸在头顶怪舒服的,就高高兴兴地抬头,说:“好!”

元奉壹却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想这是长辈,还是说了句:“好。”

祝翾也高兴地不行,一会拉着祝莲的手笑,一会拉着祝英的手笑。

唯独去不了的祝棣见不得祝翾这样喜笑颜开,开始捂着脸低头抹眼泪,他整不明白为什么他小就哪里都去不了。

见他哭得伤心,一家人就劝他,说:“关家人可多了,没大人看着你,人挤人的,挤散了怎么办?”

“你哥哥姊姊也不会带你,万一你要尿尿,他们看戏看迷了,也不愿意带你去,你到时候弄身上出洋相怎么办?你想别人说起祝家二郎就是尿裤子的吗?”

祝棣于是吐出几个字:“我不会这样。”

孙老太就揭他的短:“那昨天夜里是谁把床单弄湿一块,你和我们睡,总不能是你大父尿床吧。”

祝棣脸红了,抱着沈云将脸埋她怀里。

其他孩子都听了想笑,祝棣眼睛红红的,嗫嚅道:“你们……坏!”

祝明拉着一串孩子就要往郑家赶,郑家住在河那边,祝明手里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祝翾手里还特意拿了大父做的走马灯跟在后面走,走马灯上面的图案是祝明中秋随手画的,就是嫦娥奔月这些图案。

祝棠也提着灯殿后,祝翾照了照过河的木桥,拉了拉身后的元奉壹的小手,朝他说:“表哥,你小心点,这桥窄着呢。”

祝英拉住大姊祝莲的手,站在中间门的张小武没人拉,就去拉前面的元奉壹另一只手。

然后就瞧见元奉壹面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张小武明明是有点害怕了,还是嘴硬:“奉壹,我拉住你,你别掉下去。”

一行孩子在月色和灯笼的光下度过了木桥,祝翾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祝明说:“阿爹,你等我一下!”

说着就提着走马灯往刘家去了,刘家的灯还亮着,一家人才用过了晚饭,阿闵坐在井旁洗完碗正在晾碗,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阿闵!”

阿闵抬起脑袋,就瞧见了祝翾踏着月色而来。

祝翾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衣裳,头上一双小巧的双螺髻,缠着红头绳,还簪了一朵月季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脸颊上挂着让人觉得温暖的笑,手上拎着走马灯,光晕在祝翾脸上一晃一晃的。

阿闵擦了擦眼睛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祝翾就已经跑过来了,将灯往她脸上一照,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两下,说:“阿闵,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戏去!”

阿闵这才注意到祝翾身后还有好些人,她又有些怕生人了,只看了一眼,就闪躲着眼神垂下眼睛,小声问:“看什么戏啊?”

祝翾于是告诉了她,说:“绿萍里的大户关家娶亲,娶了咱们这的郑观音。晚上清来了四喜班子的人来唱戏,我们要坐船去看戏,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

阿闵不认识郑观音,也不懂四喜班子是什么班子,只听懂祝翾是在邀请她去看戏。

她也不敢问明白了郑观音和四喜班子是什么,怕祝翾嫌弃她浅薄,从小到大只有祝翾喊她一起玩,这也是第一次祝翾邀请她出去看戏。

听祝翾问她,她很想立刻就答应下来,然而一想到刘家的和她阿爹,她才亮了半分的脸色就灰败了下来。

祝翾见阿闵沉默了很久,于是催她:“你到底想不想去?不是说好要一起玩的吗?”

阿闵一听祝翾如此说,就立马鼓起勇气开了口,虽然声音还带着犹豫,她说:“我……我去问问我的阿娘。”

然后祝翾就看见阿闵转到屋内,屋里乍然传来传来女人凶恶的呼喝声,祝翾耳朵好,听清了,大概意思就是“去什么去”、“看戏?真敢想呐”云云。

她在等阿闵,其他人也在等祝翾,里面女人一骂人,大家都知道阿闵去不成了,于是催祝翾:“萱姐儿,别等了,咱们去郑家吧。”

祝翾坚持等阿闵,阿闵出来时脸上就挂着泪,朝祝翾摇了摇头。

其他人又在催祝翾,祝翾的脑子又开始发热了,见刘家的出来,居然仰着脸朝她说:“我要带阿闵去看戏,行不行?”

刘家的低头瞧见祝翾,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祝翾却不怕这个凶悍名声在外的妇人,继续说:“我和阿闵处得好,四喜班子的戏能在我们这里演几次?不去就可惜了。你就让我带阿闵去吧,阿闵也想看戏的。”

刘家的继续盯着祝翾眼神犀利,祝翾目光也不闪开,跟着刘家的大眼瞪小眼,阿闵在一旁怕她阿娘迁怒祝翾,想要开口说自己不要去了。

但是刘家的先开口了,朝祝翾:“那你把人带走吧。”

“阿娘?”阿闵抬头一脸惊异地看向刘家的。

“你说话算数?”祝翾也在确认。

刘家的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有什么说话不算数的,你带阿闵一块去看戏吧。”

阿闵还沉浸在幻梦里,祝翾的手就抓住了她的,她非常高兴地拉住阿闵往祝明那边走,一面走一面说:“阿闵,快和我去郑家坐船!”

阿闵木呆呆地被她拉着手,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跟着祝翾走了一段路,才回过神:“我也能去看戏?”

“你才反应过来,能啊,怎么不能?”祝翾说,阿闵跟在她后面,看见她扎在头上的红带子在脑后有个俏丽的蝴蝶结垂下来,随着祝翾的步伐一跳一跳的。

“我阿娘怎么就突然能同意了呢?”阿闵还觉得这个月色下的场景太梦幻,可是祝翾拉着她的手是温热的,这不是梦。

“你问我?我问哪个?管她为什么同意呢,反正我一看她点头就立马把你拐走了。她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祝翾的声音里带着亢奋。

阿闵于是低下头笑,真好,可以和萱姐儿一道去看戏。

“刚刚那个女的好凶啊,萱姐儿,我都怕她突然打你!”张小武在后面说,阿闵才恍惚发觉身边还有张小武元奉壹一行人,她有点恐生地往祝翾身边凑了凑。

“她敢!我阿爹还在后面呢。她动手试试看!我又不是呆子,能站那给她打一下?”祝翾说。

然后见张小武等人有些惊奇地盯着垂着头的阿闵看,祝翾就朝阿闵介绍他们:“这是张小武,家里卖猪肉的。这是元奉壹,我表哥。我妹妹和哥哥姊姊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住我家附近都认识。”

然后又指着阿闵告诉张小武和元奉壹说:“这是阿闵,我的邻居,她打水上漂可厉害了!你们可不许欺负她,不然我就和你们打架!”

前面祝明听了想笑:“萱娘,你一个女孩子,脑子里天天就想着打架打架的!”

“女孩子怎么不能打架了?我又不会主动打别人!那女孩子要是不给打架的话,别人打我怎么办,我就站着给他打?我肯定要招呼回去啊,人家也要招呼回来,不就打架了吗?打架不丢脸,欺负人才丢脸!”祝翾振振有词。

张小武推了推元奉壹,悄声说:“之前她还要为了你跟我打架呢,才多会功夫,她就不保护你了,又为了那个小黄毛要和你打架了?你这个表哥萱姐儿不罩了哦。”

元奉壹觉得张小武莫名其妙,脑子有点毛病,他会很在乎萱姐儿“罩”他吗?多幼稚。

再说了,他一个男孩儿又比祝翾大,干嘛要祝翾为了他打架“罩”他!

一行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到了郑家,郑家的人也打了灯笼出来了,祝明把这群孩子交到了郑家人手上。

郑家领头的说:“明哥儿,你保管放心,这群孩子我保管丢不了。半夜再给你送回来。”

说着拿着灯笼照了照这群孩子的脸,看清了,又数了数,唯恐待会忘记带回来一两个,祝明点点头,然后和祝翾他们招手:“我家去了,到了半夜我来这里接你们。”

“知道了!”最大的祝棠不耐烦地招了几下手,这群孩子的思绪已经飘到了绿萍里关家的戏上面去。

祝明走前,又从怀里掏了点钱塞给祝棠,说:“看戏的时候旁边可能有卖零嘴的,弟弟妹妹要是想吃,你就买了给他们吃。”

看着祝棠将钱塞怀里,祝明这才提着灯笼走了。

祝翾手里的走马灯还在晃悠悠地转,嫦娥的影子在飘,她看了看阿爹的背影,然后回过身看着阿闵笑。

阿闵也是第一回参与这种活动,很是兴奋。

郑家的人于是领着一行孩子去放船的地方,到了渡口,只见几羽乌篷船靠在浸着溶溶月色的水面上,几个孩子一个个蹦上了放礼品的船,坐在船舱里,手牵着手。

进了船舱,祝翾吹熄了自己手上的灯,瞬间门一片漆黑,只有月色透过甲板露进来,船头挂着引路的灯,微弱的光在夜色里远航。

之前在路上,孩子们还叽叽喳喳的,但是一进了船舱,就安静了。

阿闵的手一直紧紧攥着祝翾,手心因为紧张都有点冒汗,她到现在还在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一想到要去看戏了,就很兴奋。

祝翾这才反应过来阿闵的手很小,明明和她一样大的年纪,手却干瘦干瘦的,已经长了茧,握在她手里份量还不如祝英肉乎乎的小手。

郑家的人撑着长篙开始行船,水声渐渐从船底下露出来,哗啦啦的,透着些热闹。

岸边离远了,祝翾透着月色望去,已经分不清是船在走还是水在走,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觉得月亮也在跟着她的船往关家去。

于是就很兴奋地朝祝棠他们说:“月牙在追我们呢,它也想看四喜班子的戏!”

她的童言童语惹得船上的大人在发笑,祝翾不以为然。

她眼睛看不过来似的到处张望,月色下的水面到处都透着新奇,青阳镇整个都依附着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泊的分流汇入这些村庄都成了家门口的河流。

而郑家的船出了小河是在往湖泊里汇入的,想要沿着湖泊到达绿萍里。

这个湖泊并不是很大,与那种有名的洞庭湖之类的比,简直小得跟人家的指甲盖一样。

但是祝翾没见过世面,她觉得这个湖泊大得望不到边,人在船上显得好小好小,祝翾在心底又生出一丝“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惆怅。

船行了一会,祝翾已经瞧见岸边绿萍里一处亮堂着光亮,那最亮的地方就是关员外的家。

鼓乐声早就透过关员外家的墙传了出来荡悠悠地飘在水面上,祝翾隔着甲板沉醉地听了,觉得份外悠扬。

郑家的几艘船靠了岸,岸边不止有郑家在停船靠岸,关家这样的大事,十里八乡来了不少人来凑热闹。

祝翾一行人从船上跳下来,阿闵第一次坐船,下船的时候还有点晕晕的,觉得地仍然在晃,还是祝翾扶了她一把。

祝英则是因为船在水里行得太舒服了,直接躺床舱里睡着了,还是祝棠抱着她下来了。

等下了船祝英才晕乎乎地醒了,要祝棠放她下去,祝棠一放下她,她也因为没适应陆地摔了一跤。

祝翾在旁边看见了,忍不住笑了,祝英摔了并没有哭,而是自己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膝盖,然后控诉道:“萱姊姊坏!”

跟着郑家人的步伐,祝翾一行孩子自觉地进了关家的门,关家搭了一个很大的戏台,下面长凳摆满了,坐满了人,挤不进去的人就站在后面看,站关家客楼的台阶上看。

“糟了,没得地方坐了。”张小武可惜地说了一声,一楼确实是已经坐满了人。

祝翾看见了陈秋生,陈秋生坐在一楼前面看得如痴如醉的,身边却没有空隙,她好像预感到祝翾他们到了,回过头正好眼神与祝翾的对视了。

祝翾张口做了个口型,问她:“位置呢?”

陈秋生耸了耸肩膀,一脸无奈,也做了口型,祝翾看明白了:占不了。

也是,关家这样热火朝天的情况,是占不了位置的,郑家的人见这群孩子一脸沮丧就说:“二楼还空着位置呢,地方更大更阔,光景视线更好,我领你们去。”

一楼的位置都是开放给不交礼钱的散客,一楼是给关家的宾客的,晚饭散了,关家迎亲的宾客都坐到了一楼看戏。

但是祝翾一行人都属于散客,本该挤在一楼大厅空地上看的,没想到还能跟着郑家人上一楼,真是意外的收获。

于是一群孩子又高兴了起来,忙跟着郑家的人上了一楼。

一楼的确位置更好,祝翾一群孩子就坐在靠栏杆的地方,兴致勃勃地往下看戏。

只见台上立着一个劲装女子一身将服,手持双剑,站在台上舞剑,身段柔软,但是却把两把剑舞得清光惊寒,剑啸吟风。

双脚也跟随剑舞在台上翩跹步伐,随着寒光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带着轻盈的风。

“好!”

满堂喝彩,祝翾眼睛看得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甚至有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凭栏跟随女子的剑器舞开始诵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1

“好!妙!绝!此间门剑器舞可见当年公孙大娘之姿!”念诗的那个读书人一脸激动。

祝翾被他念的诗吸引了,字字句句都异常玄妙,然后郑家的人就告诉他们:“台上这个女子是四喜班子的凌清姿,外号就叫小公孙,剑器舞得绝妙。”

“她舞得这样好不该压轴吗,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张小武问道,他也没有看过四喜班子的戏,觉得凌清姿这种水平就该是台柱子了,又问:“难道她在四喜班子里不是最好的?”

“那肯定是最好的,是四喜班子的财神爷,就是随性了一些,不讲究压轴不压轴的,不然也不会叫她演这出戏,嗓子也清亮呢。”

台上的凌清姿将双股剑一收,开始唱了起来,嗓音悠扬:“你看这四处凄惶,千里白骨,山河破碎!你望那北边苍茫,燕云十六尽与胡狼!”

这一开嗓,加上之前的妆扮,祝翾就懂她演的是复兴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戏。

凌清姿边唱边舞,唱得满座看客气血翻涌,恨不得上去提刀骑马去收复河山。

几个孩子也喜欢看这种热闹平快唱腔的大戏,看到复兴王骂人的片段,更加听得气都不敢出。

戏台下戏班子的人又奏乐拟声的,风声、马的嘶鸣声、战场打杀声、众臣私语声……群声嘈杂,伴随台上热闹,简直让人身在战场,热血沸腾。

最后一出戏唱完,凌清姿又是一曲剑器舞,双剑一收,英姿飒爽,大家才回过味来。

“好!”满座雷鸣一样的掌声。

凌清姿鞠躬下了台,祝翾还意犹未尽,连忙跟祝莲他们分享感受:“我的天,四喜班子的戏真不赖,这个复兴王是我看过的演得最好的一个版本。”

祝英看得精神焕发,两只小手在头上比划学那凌清姿的模样,一面出”呼!”、“哈!”的声音,假装自己也是复兴王,整个人在那兴奋地手舞足蹈。

祝莲觉得她这样有些丢脸,忙说:“你好好看戏,别在这里装疯卖傻。”

祝英脸红扑扑的,看起来高兴坏了,见大姊祝莲嫌弃她,又巴在二姊祝翾身上,祝翾挽着祝英的小手也脸色通红。

张小武看得虎目圆睁,阿闵眼睛发亮,就连元奉壹都有几分动容。

后面又是一出才子佳人戏,唱得情意绵绵的,这场戏也有意思,但不如先前剑舞河山的热血,小孩子们坐一块也能看下去。

讲的大概是一个农户漂亮娘子嫁给了一个秀才,过得有滋有味的,很快秀才进京赶考了,考上了状元,给当朝宰相相中了当女婿。

秀才一开始还各种拒绝,说家里已有糟糠之妻,扮宰相的就唱道:“那等贫贱破落户女子,怎堪为大才良配?无才无貌无出身,早该早日早让贤。”

唱完又夸自己的姑娘好,说可以自己的女儿当妻原配当妾,秀才仍然犹豫说不行。

宰相就拿光武帝举例,说阴丽华那样好,刘秀都贬妻为妾娶郭圣通,秀才原配不比阴丽华怎么就不能让贤云云。

说完又引出自己的女儿与秀才相见,秀才一见果然犹豫了,答应了娶宰相的姑娘。

“啊!气死我了!这个秀才怎么这样啊!”祝翾看得来气,恨不得上去捶两下负心人。

元奉壹坐她边上听到宰相说秀才原配是“破落户女子”的时候,就暗暗捏紧了拳头,但是他面上平静,没人能感到他的怒火。

其他几个孩子都看得来气,骂秀才是负心人。

故事又转到秀才娘子那边,秀才赴考一去不回,娘子苦守在家伺候婆母,又因为美貌家里无男丁被乡里豪霸欺负,为躲避豪霸,娘子带着婆母搬到深山无人处。

这边秀才找来不见原配和母亲,直接给一人办了丧事,哭了一阵然后高高兴兴娶宰相姑娘了。

“什么破戏!”

祝翾看得气死了,但是仍然耐着性子看,看看还能怎么演下去气人。

戏的高潮点是十几年后,娘子在山里累病了偶然知道丈夫的消息,就有了一场诘问前夫的戏,娘子虽然清贫但是颇有骨气,字字泣血,当着众人问得秀才无地自容。

然后又吊着骨气诘问宰相、宰相闺女,一场好骂,字词明快,这里又是孩子爱看的戏,个个又坐直了看。

这个演秀才娘子的唱腔清丽,听她一席诘问,场下的看客如同三伏天才喝了酸梅汤一样,心头舒爽。

然而元奉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秀才娘子字字泣血的诘问,忽而落了泪,好似被代入了一般。

等大家看完戏,才发现元奉壹一脸泪水在抽泣,一脸动容。

“奉壹,你怎么还看哭了?”祝翾看了看元奉壹的脸,一脸惊讶,元奉壹仍然怔怔地沉浸在戏里的情景,脸上一会愤怒一会动容的。

元奉壹被祝翾几声喊回了魂,就看到祝翾他们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只有张小武不怀好意地瞥着他笑,看起来就想要嘲笑他。

元奉壹羞愤地低头擦眼泪,耳朵都有些泛红,张小武还没来得及嘲笑两下,就被祝翾瞪了。

见元奉壹不好意思了,祝翾又把头扭过去,当不知道他哭了,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戳破了这件事。

这出戏的最后是秀才娘子因为刚烈作风被皇帝召见,还封了诰命,和秀才和离了。

秀才、宰相还有宰相的姑娘都受到了惩罚。

“这才像话嘛!”

一群孩子都点头称是,元奉壹也缓过来了,眼睛还红红的,但是又恢复成以前那副冷清模样。

祝翾见元奉壹面色好了就放心了,阿闵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戏,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看,恨不得多长几双。

又瞧见祝翾一面一看戏一面和她的小伙伴们逗趣,又很是羡慕,祝翾在哪都是热热闹闹的。

后面几出戏就没有意思了,净是一些苦情人伦戏,既不很快地骂人也不打架的,全是一些婆媳团圆、母子团圆的结局,老太太爱看,却不是小孩子爱看的戏。

祝英打了个呵欠,看困了。

祝翾也觉得没劲了,心里回味还是凌清姿的复兴王最为精彩。

这时候后面忽然张开一双小手,冰凉的,捂住了祝翾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祝翾反摸住捂她眼睛人的手,一拉想要呵后面人痒,陈秋生在后面边笑边扭,然后说:“萱娘,你松手吧。”

祝翾将陈秋生拉到自己身边,问她:“你怎么上来了?”

陈秋生说:“你们怎么还在看?后面的戏都不好看,要等到最后一场,凌清姿还会上来舞一下,那时候就半夜了,之前的都不好看。”

陈秋生提前知道四喜班子节目单,其他孩子一听后面都是这缠缠绵绵没有骂人打人的戏,俱坐不住了。

“别看了,出去跟我吃东西去。”陈秋生要拉祝翾他们走。

“哪里还有东西吃,喜宴早吃完了。”张小武说。

“啊呀,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要不是我上来找你们,你们今晚要没劲透了。”陈秋生一脸为他们可惜。

“关员外在外面弄了好多小吃,都不要钱,随便吃,管够。你没看见下面一楼的人少了一些吗?都趁着没意思出去吃东西了。”

听陈秋生如此说,祝翾往一楼看,确实人少了一些,于是都相信了陈秋生的话。

跟着陈秋生下楼出来了,外面又是一阵热火朝天。

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关家是真的阔,请了好多师傅在戏台外间做食吃。

简直是把集市搬来了,煮面的摊子前弄了一锅骨头清汤,手里还在揉面。

另有包馄饨的摊子、煮羊肉汤的摊子、连炸蝤蛑签的都有……

另有做嗄饭的,都是一笼笼小碗蒸菜,里面又有王瓜拌辽东金虾、春不老炒冬笋、银苗豆芽等菜,都是前面晚宴流水席剩下没吃过的重新弄小碗装了。

若是饿了直接拿几碗盛饭在边上吃。

外面坐满了人,有些人不是来看戏的,就是来蹭吃一顿荤。

祝翾眼睛看不过来了,这也想吃那也想吃,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先前吃了晚饭过来,不能吃许多了。

同时一面看一面又忍不住再感慨一句:姓关的好阔!

最后祝翾看来看去,和祝莲合吃了一碗银丝面,又和祝英合着吃了一小碗馄饨。

又拿了一串炸蝤蛑签,金黄酥脆的蟹肉混着冬笋丝,入口就极其惊艳,祝翾又忍不住多吃了几串。

陈秋生一面吃一面可惜:“之前还有鲍鱼盏在外面呢,但是就那么多碗,我之前到的时候就被抢光了,不会再做了。”

最后几个孩子去蒸笼那拿了几道菜拼在一起尝了尝,个个吃得肚子浑圆,饱到不行,再塞已经是吃不下的地步了。

“早知道关家还有这样的菜,就不在家吃饭了。”祝翾一面喝着酸梅汤消食一面说。

阿闵吃得最狠,跟狼一样,什么都吃光连汤都不肯剩,明明饱得不行也不怕撑,还想去拿了吃。

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一吃就开始贪心了,祝莲瞥见她眼前一堆碗,吓了一跳,这阿闵小小身板食量太惊人了。

拉祝翾看,祝翾一看马上阻止继续吃的阿闵,怕她撑出病来,朝她说:“别吃了,吃撑了不划算。”

说着打了一碗酸梅汤给她,叫她小口小口喝了消食。

阿闵有些馋地看自己还没吃过的摊子,又不想违背祝翾的好意,于是听她的低头小口小口喝酸梅汤。

在外面就这样逛吃逛喝了一会,张小武就起身要走,祝翾问:“你去哪,别跑丢了。”

张小武白了她一眼:“我去如厕,怎么了?”

祝翾一脸嫌弃,然后等张小武回来,大家听到堂内鼓乐变了,陈秋生竖起耳朵,说:“凌清姿又上场了!”

于是一群孩子又兴冲冲地往屋里去,要看凌清姿唱戏。

继续坐了一楼,屋里人又满了,全昂着头看凌清姿。

这回上台凌清姿没有舞双股剑,换了一身行头,也得一身女将服装,头上甚至有两羽长翎,手里舞着花枪。

这回演的是女将军樊梨花,高潮就在凌清姿翻跟头,她轻盈地在台上连翻几十个跟头,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一翻跟头,下面的人都站起来鼓掌叫好,恨不得把台子掀翻过去。

下面的看客大多数都是周边种田的,大多第一天都有事情做,但是为了看四喜班子最后一台戏,都熬着夜在这看,个个看得眉开眼笑。

祝翾看得也觉得值了,又想这凌清姿年纪轻轻既能够舞剑,又能够唱戏,还能翻跟头,肯定吃了不少苦用了不少功。

这样一想,祝翾不由对凌清姿肃然起敬。

最后一出戏结束了,夜已近三更,祝英又困了,没办法祝棠抱着祝英,让祝英在他怀里睡觉,颇有做大哥的模样。

熬了个夜,祝翾也有些精神不济了,踩着月色随郑家人去岸边放船的地方。

郑家的人起船,一群孩子歇在船舱里都闭上眼睛睡得七仰八歪,在月色里留下一船清梦。

到了岸,郑家的人喊醒了船舱里的孩子们,一个个迷迷糊糊地醒了还在发愣,郑家的大人就在边上笑:“个个都能睡的,也不怕我把你们卖了。”

祝翾揉了揉眼睛,她的头靠在祝莲身上,肩膀被阿闵枕了,元奉壹睡觉不老实也枕她膝盖上了,张小武又叠着元奉壹睡,祝棠自己在边上睡,祝英躺祝棠和祝莲中间。

祝翾清醒了,把睡得七仰八叉的其他人也弄醒了,到岸下船的时候她果然跌了一下,因为头晕加上不太清醒,身上也被其他人枕麻了。

不过这一下把她跌清醒了,祝明果然守在郑家那等他们,看着祝棠背着睡着的祝英走在前头,笑了一下。

朝郑家的人道谢了,然后领着孩子们回家。

先送了阿闵到家,又继续过了木桥过了河。

到了家门口,祝翾忍不住抬头看看月亮,果然月亮又跟着她回家了。

真是一夜好戏,月亮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祝翾心里想。,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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